命运的反转

你的生活进展得相当顺利 —— 我所说的 “相当好” 是指你彻底完蛋了。

便利店冷柜的压缩机发出第三十七声哀鸣时，你正用袖口擦拭溅在收银台上的可乐渍。玻璃门外的雨丝斜斜织成灰网，把 “24 小时营业” 的灯牌泡得发涨。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，是房东发来的催租短信，末尾跟着三个鲜红的感叹号，像三记耳光抽在你脸上。

“新人，这箱过期便当处理掉。” 店长把纸箱重重砸在你脚边，劣质皮鞋碾过你掉在地上的橡皮圈。你弯腰去捡时，后腰的旧伤突然抽痛 —— 上周搬货被货架砸中的地方，现在还贴着超市特价区买的止痛贴。更衣室镜子里的人眼下挂着青黑，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线头，牛仔裤膝盖处磨出的破洞被你用胶带草草粘过。

凌晨三点换班时，你数着钱包里的硬币走向自动售货机。按下可乐按钮却掉出罐橘子汁，屏幕闪烁着 “找零失败” 的红光。你捏着这罐温吞的饮料站在天桥上，风卷着雨水灌进领口，手机银行 APP 里的余额数字像句恶毒的嘲讽 ——37.5 元，距离发薪日还有九天。

手机在这时突兀地响起，来电显示是陌生的本地号码。你划开接听键的手指沾着橘子汁的黏腻，“喂？”

“请问是林默先生吗？” 对方的声音像浸过松节油，带着老式收音机的沙沙杂音，“我是镇公所档案室的石川，很抱歉深夜打扰 —— 您的远房叔父，也就是胡德先生，三小时前在书房安详离世了。”

你差点把手机掉进桥下的积水中。胡德这个名字只在奶奶临终前提过一次，那个据说在镇上拥有半条商业街的怪人，和你唯一的联系是十年前收到过他寄来的、印着烫金家族纹章的生日贺卡，当时被你用来垫了桌脚。

“根据遗嘱，” 石川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，雨点击打听筒的声音消失了，“他名下的纺织厂、三家银行分行、北山区的林地，以及镇议会的永久席位，现在全部由您继承。”

售货机的制冷系统发出最后一声呜咽后彻底沉默。你盯着倒映在积水里的自己，那个昨天还在为凑不齐电费发愁的影子，此刻正被突然亮起的街灯切割成无数碎片。手机那头传来钢笔划过纸张的沙沙声，石川念出的每一个地名都像烧红的烙铁，烫在你早已麻木的神经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