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阳光刚漫进窗棂,继母就已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棉质睡衣放在床头,连袜子都按左右脚摆好;早餐时,两个继姐会自然地把剥好的水煮蛋推到我碗里,姐姐林薇还会顺手帮我把牛奶吸管插好 —— 自父亲再婚起,我就活在这样密不透风的 “宠爱” 里。
她们从不让我碰重东西:搬新书时姐姐会抢过我怀里的纸箱,说 “男生也不能累着腰”;学校组织露营,继母提前偷偷往我背包里塞了暖宝宝和便携小风扇,却忘了我报名的是 “野外生存挑战”;就连想跟着同学去球场打球,二姐林玥都会追出来递毛巾:“别摔着,汗多了容易着凉。”
这份宠爱像温水煮蛙,渐渐让我成了别人眼里的 “特殊存在”。体育课自由活动时,男生们组队打篮运会下意识跳过我,有人私下议论:“他连矿泉水瓶都拧不动吧?” 班里搬新桌椅,我想上前帮忙,却被继姐的同班好友拦住:“你别添乱,让男生来就好。” 更难堪的是一次班级聚餐,服务员端来热汤,我习惯性想找隔热垫,同桌的男生却直接伸手端起,笑着说:“你这胆子,以后怎么保护别人?”
那些话像细针,扎得我胸口发闷。我试过偷偷在阳台练俯卧撑,刚撑到第五个,就被端着水果盘的继母撞见,她立刻放下盘子冲过来:“万一拉伤肌肉怎么办?快停下!” 想报名学校的攀岩社团,继姐们竟联名找老师说情,理由是 “太危险,不适合他”。深夜里,我看着衣柜里叠得一丝不苟的衣物,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被精心打理的木偶,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—— 明明想证明自己能行,可每一次尝试,都会被 “为你好” 的温柔挡回来。
最挫败的那次,是父亲出差前让我帮忙照看家里的盆栽。我特意查了养护教程,蹲在阳台小心翼翼浇水时,却被提前回家的林薇撞见,她一把抢过喷壶:“你掌握不好水量,还是我来吧。” 结果第二天,那盆多肉因为浇水过多烂了根,继母却摸着我的头说:“不怪你,是这花太娇气了。” 那一刻,我攥紧了拳头,却连一句 “是我想自己试试” 都说不出口,只觉得喉咙里堵着一团棉花,压抑得快要喘不过气。
这种窒息感,在遇见苏老师后有了微妙的裂缝。苏老师是我们的物理老师,也是全校出了名的 “冰山”—— 永远穿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套裙,长发利落地挽成低髻,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得像能戳穿人的心防。第一节课她就撂下狠话:“我的课堂不养闲人,想混学分的趁早申请转班。” 有同学上课走神被她点名,她连一句铺垫都没有,直接让对方站着解最难的力学题,直到那同学憋得满脸通红,也没见她有半分缓和。
我本以为自己和这位冷酷的老师不会有交集,直到那次搬实验器材。班里的男生搬着沉重的铁架台往实验室走,我犹豫了半天,还是伸手想去扶一把,却被身后传来的冷音叫住:“站住。”
是苏老师。她抱着教案站在走廊尽头,高跟鞋踩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,一步步走近时,我甚至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雪松味。“想帮忙就去,” 她扫了眼旁边试图拦我的男生,语气没有丝毫温度,“还是说,你觉得自己连扶个架子都做不到?”
我愣住了 —— 这是第一次,有人没阻止我 “做不适合的事”,反而用这种带着点嘲讽的语气,推着我往前。旁边的男生脸涨得通红,讷讷地说:“苏老师,他…… 他平时不怎么干重活的。”
“平时不做,不代表不能做。” 苏老师的目光落在我身上,锐利中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,“自己的手长在身上,能不能做,该你自己说了算,不是别人替你判断。” 说完,她没再停留,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开,黑色裙摆扫过走廊的风,竟让我紧绷的胸口松了些。
后来又撞见她两次。一次是我在操场角落偷偷练俯卧撑,姿势不对导致肩膀发僵,她不知何时站在跑道边,扔过来一瓶矿泉水:“肘部角度大于九十度,再这么练,下周别想抬胳膊写字。” 我慌忙调整姿势,她却已经转身,只留下一句飘在风里的话:“想练就练得像样点,别让人觉得你在装样子。”
还有一次,我拿着攀岩社团的报名表在办公室门口徘徊,正好遇见苏老师出来。她瞥了眼我手里的表格,眉头微蹙:“不敢进去?” 我攥着表格的指尖发白,刚想解释继姐们找过老师,她却先开口:“别人说危险就危险?你的胆子,还没实验室里的烧杯结实。” 话虽刻薄,可她顿了顿,又补充道:“报名表递进去,批不批是老师的事,递不递是你的事。”
那天傍晚,我终于把报名表交了上去。走出办公室时,正好看见苏老师站在楼下的花坛边,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喷壶,正在给一盆多肉浇水 —— 那盆多肉和我养死的那盆一模一样,她的动作轻柔得不像平时的她,连水流都是细弱的一线,生怕冲坏了叶片。
察觉到我的目光,她立刻收起喷壶,恢复了往日的冷淡,转身走进了教学楼。只有花坛边那盆沾着水珠的多肉,悄悄泄露了她冰冷外表下,藏着的另一副模样。我摸了摸口袋里的报名表回执,突然觉得,或许我的 “木偶线”,不是不能挣断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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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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